《中国能源报》:奥巴马上任后开始大打绿色牌,推出能源新政。您在美国工作很久,研究工作一直与新能源,特别是生物质能相关,您认为美国这么做是出于什么考虑?
李来庚:其实早在布什政府就已经通过了一些法案,提出至2017年,将传统汽油的使用量减少20%,并使可再生生物燃料达到美国交通用燃料总消耗量的5%。奥巴马是民主党,更强调环保、生态。美国发展新能源主要有两重考虑,一是经济上的,一些石油公司等传统能源公司早已开始有意识地介入新能源的开发,一方面是认识到新能源未来的发展前景,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提升公司形象的考量。第二是政治背景,能源消耗量巨大的美国非常依赖石油进口。对石油的依赖增加了美国的政治,外交压力,如果发展新能源,可以得到政治加分。
《中国能源报》:奥巴马近期签署了一项关于发展先进生物燃料的总统指令,特别强调发展先进生物质燃料,他的“特别关照”是不是意味着生物质燃料相较其他新能源有着某些优越性?
李来庚:生物质能是未来能源多元化中重要的一元,不要指望某一种单一的能源完全解决能源问题,未来的能源利用一定是多元化的。但是生物质燃料的确具有特殊的潜力。主要原因是它可以替代液体燃料,如汽油,柴油,而我们熟悉的其他种类新能源如水能、风能、太阳能目前主要用来发电而不能制造液体能源。其次,生物质燃料有助于减低国家承受的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压力。因为用来生产生物质燃料的植物生长的过程需要吸收二氧化碳。而据相关研究表明,在所有液体能源中,纤维素乙醇的碳净排放量最低。
《中国能源报》: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先进的”生物燃料?
李来庚:目前用于生物质能源生产的原料还是以粮食作物为主。比如美国利用玉米,巴西以甘蔗为原料生产燃料乙醇。这些技术相对简单而且发展的也相当成熟。但是这些技术的原料供应受到多方面限制。美国政府在这方面投了很多钱,但是玉米和甘蔗只能在很有限的地方种。可以说,对玉米的利用基本到顶了。往下走,生物质能发展的潜力主要还在于怎样有效利用纤维生物质,利用纤维生物质作为燃料可以减少对农作物、粮食市场的影响。
《中国能源报》:这对我国有什么借鉴意义?
李来庚:我国人口众多,人均耕地面积少,利用粮食作物大规模发展生物能源不太可能,所以更应该关注先进生物能源的发展,比如纤维生物质能源。纤维生物质能源自古以来就是人类主要使用的能源,实际上现在在我国广大农村山区还很普遍,比如用秸秆烧火做饭就是一例。但怎样使之转化为可方便使用的能源形式,满足现代文明对能源的需求,则有一系列科学和技术问题需要研究解决。纤维生物质有多种转化和使用形式,其中纤维素发酵生产乙醇被认为是一种市场潜力巨大的液体燃料生产途径,可是这方面的研究与技术开发,我国与美国等先进国家还是有差距的。
《中国能源报》:您认为差距产生的原因何在?
李来庚:以纤维素燃料为代表的先进生物燃料生产,实验室的研究证明是可行的,产业化情况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可以说目前纤维生物质能源技术要大规模应用还有一个过程。美国的发展战略很注重短期利益结合长期的发展目标,过去几十年中,美国一直在投入大量资金,进行纤维素燃料方面的基础研究,近几年美国能源部资助建立了6家纤维素乙醇工厂,目的不为挣钱,主要是应用、整合相关专利成果,研究产业化的技术。而我们往往考虑短期效应比较多,在企业方面,对具有市场潜力的原创研究一般不愿投资,期望技术成熟买来就可以了,所以我国研究的创新性不高,比如在纤维生物质燃料这一块,我们还没有相关酶的生产,研究也很不系统,很多技术都需要向外国来买。
《中国能源报》:您认为我国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弥补这一差距?这个产业在中国发展的前景如何?
李来庚:首先是政策扶持,美国大公司愿意投入新能源,除了和他们自身的市场意识有关,也因为国家有相关的税收优惠政策和一些激励政策。第二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如果新的技术成果很快就被拷贝了,企业创新的积极性就没有了,对原创研究也没有信心进行投资。所以知识产权保护是投资创新研究和技术的信心保证,作为一个新的产业,需要许许多多的原创成果才能发展,才能成熟,才能具有竞争力。还有我们要鼓励技术转化应用,特别是鼓励个人技术创业。应该把生物质能作为一项长期的发展目标,循序渐进,切忌急功近利去追求一些大而空的项目。虽然我们国家和一些发达国家有距离,如果我们不急于求成,真正扎扎实实做一些事情,还是可以在这个新产业发展的国际竞争中掌握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