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有西部大开发政策,东边有沿海开放政策,山西居中,不是东西。”而今,一列列装满煤炭呼啸着东去南下的列车,正在改变这句广为流传的话语——在阵阵铁轨声响当中,不可忽视的山西力量正在崛起,这种力量包括经济,也包括政治。
而山西,也又一次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不是为了那里的千古名胜,而是为了那里的滚滚“乌金”。
“煤炭外交”
从太原火车站坐上出租车,沿迎泽大街一路寻找可以落脚的宾馆,只有一个答案:没有房间。
一位在山西某宾馆工作的朋友称,像样点的宾馆都住满了旅居太原“讨煤”的各地“要员”,又恰缝山西“两会”,房间格外紧张。当地熟知政务的人士甚至这样表示:“省长接待的外地政要,都跟煤有关。一波未走,一波又来。”
煤正在成为山西“政治外交”的首要砝码。而在过去,山西人仅仅称其为经济发展的“擎天柱”。
有关“煤炭外交”的事实可以追究到2003年。据可查资料显示,2003年10月以来,全国大面积的“电荒”卷席而来,浙江、江苏、山东、湖北四个省先后派出副省长带队的工作团到山西运作煤炭。其中浙江省长、副省长更是一起到山西。其后不久,全国五大电网的老总也专程与山西省煤炭工业局进行了磋商,同为一个目的——买煤。
最近一次“煤炭外交”可能首数北京市副市长张茅。2004年12月中旬,北京遭遇了大面积的“电荒”袭击,北京多数用煤单位用煤告急,一些电厂煤炭库存只有1天-2天用量,给供电、供暖及经济运行造成很大威胁。当时,北京市大部分小区都张贴了供暖危机告示。
危机时刻,“煤炭外交”成了北京不得不选择的解决之道。与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北京市副市长张茅与北京发改委煤炭电力管理处处长陈铁成等一行,紧急赶赴山西,与当地的煤炭部门进行了“广泛的合作交流”——其实质就是要煤。
据说,山西每天都要接待一批前来“讨煤”的人,身份从大小官员到一般企业的负责人。有的用煤企业甚至专门派出了“讨煤小组”,长期驻守山西,负责公关任务,保证用煤需求。
传言称,旅居太原的“讨煤团”要见到山西省政府的领导,一要靠运气,二要讲时机,三要凭关系。正因为如此,各省用煤告急的时候,往往都派出当地政府要员前往山西接洽,以“交流与合作”为名要煤。
“通常情况下,领导出马一般收获颇丰,而企业自己前往山西要煤,就困难得多。”一位前往山西要煤的河南某发电公司王先生称。王负责公司的煤炭采购,2004年几乎一直展转河南与山西之间,有的时候在山西一呆就是数月。
据王介绍,像他这样在山西负责采购攻关的人不在少数。“我们纯粹属于企业行为,还谈不上煤炭外交。外交首先要有对等的平台,有政治意义,各省市的领导来山西,那才是真正的煤炭外交。”
“领导要煤叫外交,企业要煤叫公关。”王先生坦言,今日山西已非往日山西,能源需求的紧张形势,正在把山西推到一个相对重要的位置。
作为“煤炭外交”的又一要素,焦炭正在把山西地位彰显到更为突出的地位。目前,山西焦炭几乎占据了国际焦炭市场的60%以上。山西焦炭的兴衰成败直接影响着国际重化工业的生存和死亡。
专家的观点是,2004年的中欧焦炭之争,追根究底是欧盟与山西的焦炭之争。只是放大到国际市场,这便成了政治外交。
来自山西炼焦行业协会的消息称,山西正在试图将省内的炼焦企业联合起来,组成“山西焦炭销售联盟”。“目的是为了在国际市场上博得更多的话语权,改变由国际市场左右中国焦炭价格的现状。”
这一消息引起了国内诸多学者的长篇评论:“如果说山西煤炭目前仅限于国内外交的话,那么焦炭已经把这种外交趋势扩张到国际。”
煤炭经济力量
学界曾经把改革开放后的山西政治经济形势概括为“山西现象”。理由是改革开放以来,山西经济的发展在全国是一个发展速度和人均收入排位逐步倒退的发展典型。而在国外,诸如德国鲁尔等资源大区,仅凭丰富的资源优势,就成为当地最有政治地位、最有经济实力的地区。
而今,能源供需的日益紧张造就了另外一种“山西现象”——山西在全国举足轻重的位置再次显现,山西经济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增长生机。
学者这样形容山西新兴崛起的这种能源政治力量——它由两只脚支撑而成,一只是能源需求的紧张,使山西成为中国经济安全乃至政治稳定大局上最不可或缺的部分;一只是山西因煤炭收入的急剧增加而成为中国经济目前最有活力的因子。
这正是山西政要引以为耀的地方。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20多年来,山西官员一直十分低调,很少在公开场合谈论“政绩”,更多的时候是哭诉山西如何为全国人民“输血”。理由正是年供全国1/3煤炭的山西,每年的经济水平却在连续下滑。
但是,这种低调的姿态已经渐渐淡去,而有关“山西崛起”的话题正在山西蔓延。尤其是在两会期间,更多的与会代表争先恐后地畅想山西的美好未来。其中的一个细节是,原先定位的“全国能源基地”在代表们的口中,已经变为“新型能源基地”。
从能源基地到新型能源基地,增加两个字,承载的是一个能源大省的坎坷历程,更是一种新兴希望。山西省长张宝顺说:这是山西经过多年探索,在经济结构调整认知上的一次升华。
这种认知建立在山西地位逐渐显著的基础之上,建立在“煤炭外交”日益频繁的基础上。或者近一点说,建立在2004年可观的经济水平上。
在刚刚过去的2004年,山西财政收入连续跨越400亿元和500亿元两个大关,达到了533.5亿,全年增收超过了150亿,增收幅度高居全国第一达41.2%。
牛仁亮,山西省副省长。谈起山西今年的经济形势,这位经济学博士掩饰不住高兴:“经济总量和增速都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山西省委副书记金银焕说:“今年阳光似乎格外偏爱山西,给了我们一个暖冬。”言谈之间,喜悦之情表露无遗。
据山西省经委副主任洪发科介绍,2004年,山西煤炭价格平均上涨54元。按此计算,山西全年4.93亿吨煤炭中,仅涨价因素带来的利润就高达200亿元人民币。整体统计,煤炭行业的利润占到了全省工业企业利润的36.6%。
如果包括把煤炭行业和焦炭行业当作一个“大煤炭”的概念来分析,那么山西一年仅煤炭财政贡献率就高达60%左右。
作为煤炭的下游产品,山西焦炭多年来一直左右着全国乃至世界的供应格局。去年山西提供焦炭出口货源量960万吨,每吨平均售价高达1050元,焦炭工业实现的销售收入约占全省工业销售收入的17%。
不仅仅是2004年,山西强大的经济发展态势还会延续到未来几年。在刚刚结束的山西“两会”上,与会代表在畅谈2004年财政增收的同时,对今年经济形势也表示了空前乐观。
据该省煤炭工业局介绍,在半月前谢幕的全国煤炭产运需衔接会上,仅铁路出省外运的煤炭总量,山西就签订了3.2亿吨的合同。这些订货合同的价格与2004年全年价格相比,高出102.43元,与2004年9月的煤炭价格相比(国家发改委确定的煤电价格联动,是在2004年9月煤炭实际结算价格的基础上上涨8%),每吨提高了41.45元,保守估计,2005年煤炭价格涨价因素将为山西带来150亿元以上的收入。
政策话语权
成也煤炭,败也煤炭。对煤炭资源的过分依赖,让山西人体会到了“煤衰城衰”的辛酸,而煤炭经济应时而兴的现实,却也让山西人尝到了甜头。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甜头除了切实的经济政治效益外,也逐步扩展到政策层面。“涉及到煤炭方面的任何政策,出台之前都必须到山西调研。”这几乎是国家有关部门的惯例。
据了解,在最近出台的资源税调整政策中,山西、内蒙古、陕西是国家首先调整的省份。其中山西资源税收由先前的0.8元/吨不等统一调高到3.2元/吨。
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先前的煤炭资源税上缴标准执行了20年,一直没有变化。很多省份在这20年间屡次提出修改,但一直没有结果。而山西省政协委员张岗望改变了这一历史。
张在一篇《煤炭资源税适用税额急需调整》的文章中称,我国现行的资源税政策仍带有较重的计划经济色彩,煤炭资源税税额从1984年以来一直未作调整且税额偏低,资源税收入增长不能同经济增长相适应,致使资源税保护国家资源、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没有得到充分发挥。应当“适当提高煤炭资源税适用额”。
这一信息经山西省有关部门呈交国务院。经国家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税政司调查后,2004年12月,张岗望终于得到了中央调整山西煤炭资源税额的消息。据初步测算,仅此,山西省每年可增加煤炭资源税收入约10亿元。
不仅如此,中央资金倾斜山西的迹象也十分明显。这些投资包括在未来几年将倾注巨资改造山西交通条件外,还包括山西因煤炭开采造成的环境危害。据悉,国家已经决定向山西提供30亿元的塌陷治理资金,用于支持山西9大国有煤矿治理采煤塌陷。